Music by Goran Bregović
1995 Polygram
才剛說我沒有看完Emir Kusturica的＜地下社會＞，那日就在出租店＂新片＂架上遇到了，出租店裏不容易看到十幾二十年前的電影，何況還放到第一排，原來是此片二十週年經典重映，想來這就是我與此片的緣份了。
我第一次接觸巴爾幹音樂約略也是二十年前，那時我離開台灣南部的小城巿跑到了更南部的鄉下當起大學新鮮人（所以其實不只二十年），在田野環繞的學校川堂碰上一群帶著各種怪音樂與舞蹈的學長姐，就這樣跟著在世界各地的音樂舞蹈間悠遊了一段時光，Emir Kusturica的＜流浪者之歌－Time of the gypsies＞，也是從老師那裏聽來的。對當時的我來說，巴爾幹音樂比其他地區的音樂更遙遠，急促連密的音符，奇異的音律，不等分的節奏，我從來沒有聽過類似的東西，要踩著複雜瑣碎的舞步跟上，得把音樂感受的很仔細。我們接觸的東西多半很傳統，雖然多少曉得一些曲式舞型的淵源，但對我來說，Emir Kusturica的電影才讓我比較明白那是什麼樣的一群人與國度，而Goran Bregović的音樂，則讓我體驗這種音樂比較當代流行的一面。
Goran Bregović採用的曲式Čoček是一種舞曲，起源於軍號樂隊，傳入民間後隨著吉普賽人在連年爭戰的巴爾幹地區開枝散葉，並且吸收各地的音樂特色，巴爾幹地區族群複雜，衝突不斷，一再上演分合離亂的戲碼，國界切割幾度更迭，然而在音樂的世界裏，這些差異卻交錯融合，Čoček結合了中東節奏以及東南歐的音律與民謠演唱方式，變成混種肚皮舞曲。演奏Čoček的銅管樂隊，在各地節慶宴會助興歌舞，成為一種生活習俗。Goran Bregović在＜地下社會＞中，網羅當地樂隊在其家鄉村落演奏以現代節奏改編的傳統樂曲，將傳統風格與流行音樂成功結合，在世界各地引起矚目流行，是將這種樂風推廣到巴爾幹以外地區的關鍵推手。
電影以演奏傳統樂曲Sheva的銅管樂隊開場，這個樂章與樂隊跟著男主角的馬車出場一路奔馳，虛實難分地穿越了整部電影，讓人搞不清這是實際存在還是幻想中的樂隊，樂曲氣氛像馬戲團進城一般熱烈歡樂，在原聲帶這首曲目最大的缺點就它太短了，好像才剛開始就結束了，演唱曲Kalašnjikov由這個傳統樂章改寫而來，更加嬉鬧瘋狂，但我個人還是希望Sheva能夠有個比較完整的演奏版本。演唱曲中我個人最喜愛的曲目則是Ya Ya (Ringe Ringe Raja)，我覺得這是很妙的曲子，不過它在電影中只是一筆帶過標示時代的變遷，不像其他幾首歌與故事有較緊密的結合。這個曲子改編自60年代的美國流行歌曲，將兩種音樂風格完美結合，一種是淘氣的扭扭舞曲，另一種是傳統音律的巴爾幹銅管樂，傳統音樂的古樸被完全不同的樂型滲透，染上調皮甜蜜的氣質，相當別緻可愛。
Ausência則是典型的歐洲Tango，演唱風格柔美而深情，這種他國氣質的音樂，用聽不懂的語言來唱不知怎麼就會特別有味道，演奏版Underground Tango相對於演唱版滄桑感傷許多。這首原著歌曲在配樂中最動人的變型是曲目War，這張原聲帶初聽歡欣熱情，但寫到了烽火流離，亂世浮生，卻有種深刻的悲涼與無奈，War當中的人聲演唱，部份樂句由Tango主題變形而來，浪漫情懷瞬間成為悲淒的輓歌。＜地下社會＞配樂與舞曲中的人聲演唱，採用東歐民謠唱腔，有很特殊的口氣，過去社團裏的部份成員有時望之卻步，說只要一聽到這種像老奶奶唸經的歌就頭痛，我想說這樣講有點歧視老人，而且那不是孫悟空那種妖孽才會有的症狀？總之後來發現其實唱歌都是華服起舞的美少女比較多，而且那個年代我們使用的音樂版本都是用錄音帶一再翻錄，音質太差，否則細聽＜地下社會＞裏的傳統歌唱，如Cajesukarije-Čoček，War，The Belly Button of the World，其實很有味道又充滿感情。在電影配樂中使用傳統民俗吟唱來增添張力現在已經十分常見，有些作品說來流於煽情匠氣，＜地下社會＞中的這段演出則建立在深沈的文化根基與影音美學上。
至於Mesečina / Moonlight，由導演親自填詞，自然是配樂裏表明心志的重要歌曲，這首歌的旋律很動聽，氣氛開懷瘋癲，裝瘋卻不賣傻，這麼歡樂的音樂中有個非常無力甚而絕望的歌詞，這種反差代表了整部電影的表現方式。The Belly Button of the World的編曲配器，音律節奏，各種人聲的呢喃和演唱，有種古今參雜的拼湊感，各種元素時而渙散漫遊，時而交錯凝聚，也反映了電影獨特的迷幻氣息。
＜地下社會＞裏Goran Bregović以富有文化情感的音樂，引領觀眾融入一個奇想又滄桑的國度，不僅是動人的電影音樂，也是入門巴爾幹音樂很適合的作品。傳統的音樂舞蹈往往來自節慶喜宴，抒發生活的歡樂與生命的祝福，＜地下社會＞充滿了這種喧鬧狂歡的舞曲，彰顯了一個族群的浪漫與奔放，對照現實的戰爭，謊言，背叛與苦難，Goran Bregović的音樂與Emir Kusturica的影像，建構了荒誕奇異的幻境，讓美好與希望有容身之地，然而令人神迷沈醉的狂想底下，有著難以逼視的失落與悲傷。
****
By Loyalwise Ye 2015/10/10
收錄曲目：
1. Kalašnjikov
2. Ausência
3. Mesečina / Moonlight
4. Ya Ya (Ringe Ringe Raja)
5. Cajesukarije-Čoček
6. Wedding‐Čoček
7. War
8. Underground‐Čoček
9. Underground Tango
10.The Belly Button of the World
11.Sheva
1, 7, 9, 10: by Goran Bregović
5, 6, 8: Traditional arranged by Goran Bregović
2: by Goran Bregović and T. Chantre
3: by Emir Kusturica, D.Kovacevic, Bajramovic, Goran Bregović
4: by C&M Lewis, L. Dorsey, adapted by Marjanovic
11: Traditional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