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lanet Of The Apes (1968)／浩劫餘生Music Composed and Conducted by Jerry Goldsmith
1997 Varese Sarabande
１９６８年的＜浩劫餘生＞，改編自法國作家Pierre Boulle於１９６３年發表的小說，這個電影系列在１９７０年到１９７５年之間，幾乎每年推出一部續集，總共五集演完再推出電視影集，甚至發展出卡通漫畫及其他週邊商品，２００１年提姆波頓將這個故事重拍成＜決戰猩球＞之後，其他導演接續拍攝更多電影回溯猿猴取代人類文明的過程，包括２０１１年的＜猩球崛起－Rise Of The Planet Of The Apes>，以及明年即將上演的新片＜Dawn Of The Planet Of The Apes＞。
回說第一代的猩球系列，最著名的仍是首集＜浩劫餘生＞，這部片與另一部當代科幻鉅作＜２００１年太空漫遊＞幾乎同時推出，它描寫來自地球的人類太空人在不明星球墜落，驚見人類與猿猴倒置的進化史，猿猴文明進展到神似地球中古世紀的階段，人類卻只是流離荒野的野獸，任猩猿宰割。電影風格懸疑詭異，巧妙呈現科學宗教的對立辯證，保守主義，社會控制，種族歧視甚而種族屠殺等議題，結局鏡頭悲涼警世，充滿諷刺意味，成為科幻影史的經典時刻，這是洛伊小時候常在電視上看的片。這部片子讓人津津樂道的地方，除了離奇的故事情節，發人深省的寓意，傳奇影星Charlton Heston擔任男主角，以及逼真的人猿妝外，還有Jerry Goldsmith大膽前衛的電影配樂，這部配樂在幾個殘缺不全的唱片版本後，於１９９７年，終於推出了完整版的電影原聲帶，原聲帶裏另外收錄了原始猩球系列第三集 ＜Escape From The Planet Of The Apes＞的配樂組曲，同樣是Jerry Goldsmith的作品，這張唱片附有詳盡的文字介紹，引領樂迷深入了解這部充滿實驗風格的配樂。
二十世紀初，現代樂派掀起挑戰音樂傳統定義的風潮，史特拉文斯基等器樂作曲家開始勇於嚐試新的聲音，以及開發組合聲音的各種可能性，做法包括刻意錯置的不和諧和絃，解離且不流暢的旋律曲調，使用怪異的樂器，或者用怪異的方法使用樂器等。這個革命性的音樂觀念在５０，６０年代被Bernard Herrmann等人引入好萊塢科幻電影配樂中，配樂家探索非地球人間的聲音來表達科幻電影裏的外星異域，當時電子合成器剛剛起步，能創造的音效有限，現代樂派的音樂實驗便成為配樂家創造奇異聲音的重要技巧。
Jerry Goldsmith即運用這種實驗樂風來描寫＜浩劫餘生＞裏的猿猴文明，風格奇異詭譎，猿猴文明古怪之處不只在於物種，更在於它和地球人類文明相似到匪夷所思，然而人與猿的演化地位卻異地而處。Jerry Goldsmith一面以怪異音色詮釋奇異星球與物種，也讓音樂保持一種謎團重重的神祕感直到真相大白。Jerry Goldsmith在當時能使用的電子音樂選擇有限，大概只使用了少量的電吉他與電子豎琴，另外就是運用合成技巧讓絃樂撥絃產生迴音的音效，其他在配樂中出現的各種怪聲，都來自奇特的樂器或奇特的演奏技巧。
他使用多種罕見的打擊樂器，音色豐富而且常帶有粗獷原始的民族色彩，最奇特的打擊樂音甚至是敲打攪拌不鏽鋼鍋而來，他也把單簧管當作打擊樂器使用，演奏者敲擊樂器的按鍵發出類似金屬與木質碰撞的喀拉聲，或許合併彈舌技巧拍打樂器吹嘴，使這種喀拉聲產生音階，但不直接吹奏。其他音質奇特的怪樂器，包括猶太傳統樂器羊角號（Ram's horn），以低音滑笛（Sliding Whistle）製造一種沈滑的嗚嗚聲，他也讓樂手移除吹嘴來演奏銅管，造成粗糙不穩定的音質，這些聲音都有模仿猩猿叫聲的用意，但最神奇的是巴西樂器Cuika，其悶沈的怪音幾乎就像猿猴發出來的。我個人聽這部作品時，總是忍不住猜想這個演奏現場是一個什麼樣的場面，除了傳說中Jerry Goldsmith戴上猩猩面具指揮外，我實在也很想親眼看看音樂家如何製造這麼多光怪陸離的聲音。
這些聲音很特別，但仍只是構造這部經典配樂的零件，重要的還是Jerry Goldsmith在作曲時展現的驚人創意和複雜度。Main Titile以漸強的單音鋼琴，搭配滑笛的低音嗚鳴做為前導，隨即以錯落的鼓聲和喀拉聲響，結合一個扭曲迴盪的電吉他樂句完成開場。接下來Jerry Goldsmith以幾個基本元素來描寫猩球，絃樂單音撥絃以電子合成器做迴音處理，成為一個個散落，飄浮，迴盪在荒蕪氛圍中的聲響，片段樂句由鋼琴與鼓聲結合成串，不時突兀竄出，笛子主奏的主題旋律是個令人疑惑的怪調，只有簡單的兩個樂句，音調忽高忽低，音符時斷時續。這些元素的組成既不和諧也不流暢，它們各自解離，軌跡像互不相干，又不時衝突碰撞，乍看三兩聲不成調，卻是在精密的構思下，打造出獨特的神祕感，觀眾不需要了解樂理，就能感受到氣氛詭異莫名。這個音樂風格一直延續到The Searchers，The Search Continues等曲目，描寫人類太空人初到猩球時的荒原漫遊，在後續曲目中，類似滑笛嗚聲的滑音改由絃樂銅管來表現，主絃律的演奏也由零落的木管獨奏，轉為較飽滿具體的管絃樂，漸漸突顯這個怪調的地位，同時有更多打擊音色加入，包括著名的，據傳來自Jerry Goldsmith家裏的鍋碗瓢盆。 The Clothes Snatchers描寫太空人與一群原始人類相遇，管絃打擊，鋼琴小鼓初時散亂，漸漸理出頭緒，結尾時主旋律幽幽浮現，太空人觀察人類的原始行為，暗想這個星球居然如此落後，自已在這裏簡直可以當神了。這種描寫手法，反差了下一個曲目The Hunt的緊張驚駭，太空人將在猿猴殘暴追捕人類的場面中，驚覺猿猴才是星球主宰，人類相對只是低等的山林走獸。
The Hunt這個動作曲目是這部配樂的代表作，它實際上是電影中的第二個動作曲目，第一個動作樂章Crash Landing 描寫太空船的墜落與太空人的逃生，採用比較傳統的管絃語法，氣氛緊張壓迫，類似Jerry Goldsmith後來在＜異形－Alien＞與＜天魔－The Omen＞中的表現，代表太空人的小號樂句簡單有力，也是傳統英挺的銅管風格，但到了The Hunt一曲，音樂風格有很大的差異，這首曲子以綿密複雜，緊張黑暗的鋼琴獨奏或管絃合奏，搭配各種奇聲怪調的打擊樂器，營造出強悍野性的威脅感，羊角號與Cuika的音質奇特古拙，像猩猿的悶吼，在這個曲目初次登場，成為後半部配樂中，猩猿騎士軍團最有特色的象徵，整首作品氣質獨特，充滿戲劇性，已是公認Jerry Goldsmith的經典之作。Jerry Goldsmith接下來的動作樂章也多以中低音鋼琴，配合各種帶民族風或叢林風的打擊樂，以及強悍的管絃等為主要表現手法，No Escape與The Intruders中，Cuika這個怪腔怪調的樂器有更多令人驚奇的表現效果，No Escape，A Bid For Freedom 也有一些怪異可愛的音樂片段。
太空人與猩球文明衝突不斷，經過連番對抗逃亡與各種紛爭，猩球文明決定放逐太空人到猩球上的禁區，讓太空人自生自滅，並且永遠與猩猿民族隔離，然而，所謂的禁區卻隱藏了猩族企圖掩蓋的祕密，Jerry Goldsmith描寫考古發現與禁忌之地時的音樂，如 The Forbidden Zone ，The Cave，將氛圍又拉回電影開始時的荒涼懸疑，最後一個曲目The Revelation (Part II)，以沈幽氣息描寫太空人被流放的旅程，音樂重返Main Title的原型，主題旋律與所有配樂在太空人驚見猩球祕密時，以冰涼迴盪的電子豎琴畫下句點：那是半埋在沙灘上的自由女神像！這是科幻影史最經典的結局之一，它代表了這個奇異星球其實是地球，而且是人類文明毁滅以後的地球，猩猿民族極力隱瞞這個景象，是因為人類形像的自由女神在製造技術上超越了猩猿民族，她是人類這種令猩族不屑的低等動物，文明發展曾經高於猩猿種族的證據。這個著名場景傳遞了強烈，蒼涼而諷刺的訊息，Jerry Goldsmith卻只把音樂做到太空人看到景像時的震驚神情，這個景像出現直到電影結束，他都不再配樂，電影中只剩下茫然的海浪聲，告訴大家，自然其實可以比人類的文明更長久，這種明智的沈默，是Jerry Goldsmith做為一代配樂大師的經典示範。
洛伊小時候常聽到”我們只有一個地球”，要”保護拯救我們的地球”這類環保口號，長大之後才明白，其實這種話對自然並沒有更謙卑，很多人可能沒有體認到無論我們如何破壞環境或地球，最後地球因人類的行為而毁滅的可能性並不高，但人類文明被自己的行為毁滅的機會還比較大，如果沒有了人類，千百萬年後地球因為人類受的傷，還是可以復原或達到另一種平衡，新的種族會興起，新的生態會形成，然後依然潮來潮往，日升日落。人真的不用太為地球操什麼心，反而要多擔心自己會不會毁了自己，也不用想著什麼保護地球，人類保護地球的行為有時和壓榨破壞一樣的無知與危險，反而要想想如何與自然謙卑相處，不要哪天搞到讓地球毁了人類。
＜浩劫餘生＞後續的續集在故事水準上，都沒有再達到首集的層次，Jerry Goldsmith參與了第三集＜Escape From The Planet Of The Apes＞，故事描寫首集中與太空人友好的猩猿科學家，搭著太空人的太空船來到７０年代的美國，發生一連串文化衝擊的冒險，基本上已經快變成鬧劇，Jerry Goldsmith的配樂保留了首集配樂中不少古怪音色，此外還加入了印度西塔琴等樂器，但整體樂風轉為輕鬆有趣，旋律節奏走７０年代流行輕音樂或爵士音樂的通俗路線，感覺像亨利曼西尼或這個時期的John Williams（應該說是Johnny Williams)，用Jerry Goldsmith的古怪音效來作曲，唱片中所收錄的組曲後段隨劇情轉向陰暗緊張，這首作品還是很有趣，但地位無法和＜浩劫餘生＞相提並論。
Jerry Goldsmith在電子音樂技術日益成熟後，就較少像＜浩劫餘生＞花這樣大的工夫做器樂的聲音實驗，如果說＜２００１年太空漫遊＞與＜星際大戰＞將浪漫樂派帶入科幻電影音樂，Jerry Goldsmith的＜浩劫餘生＞，無疑是現代樂派運用在科幻電影中，最經典的示範級作品之一，它讓我們看到，其實聲音與音樂的無限可能性，重點不在於機器與科技，而在於音樂家的創意，熱情，與智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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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y Loyalwise Ye 2013/11/30
收錄曲目：
1. Twentieth Century Fox Fanfare - Alfred Newman
2. Main Title
3. Crash Landing
4. The Searchers
5. The Search Continues
6. The Clothes Snatchers
7. The Hunt
8. A New Mate
9. The Revelation
10. No Escape
11. The Trial
12. New Identity
13. A Bid For Freedom
14. The Forbidden Zone
15. The Intruders
16. The Cave
17. The Revelation (Part II)
18. Suite From Escape From The Planet Of The Apes (197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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